夾縫中生存的中國城管
添加時間:2017-11-28 16: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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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看到一個數據,說是巴以沖突連續幾年貢獻了30%的國際新聞。而現今之中國,城管加上貪官所貢獻的國內新聞量,肯定是要超過當年巴靳斯坦和以色列的爭端在國際新聞上所占的比重了。
我跟絕大多數國人一樣,痛恨城管的暴力執法,為合肥市天鵝湖畔被城管“打錯了”的公務員一家八口感到憤慨;也為長沙那個想保住戶外廣告牌的酒店女老板對城管進行性賄賂感到惋惜;更對浙江蒼南先打人后被打、先是施暴者后被別人施暴的“臨時工”城管,在情緒上糾結難當。
我能理解“給我三千城管,還你世界和平”里的黑色幽默,卻對網絡上請愿口號似的“支持取締城管”不敢茍同。
我家所在的樓是臨街的,剛搬進來的時候正逢夏天,一到晚上,路邊就支起了無數燒烤攤兒,煙熏火燎人聲噪雜不說,但大半夜的一堆人吆三喝四地行著酒令,走腎了就跑到我們樓下一邊嘩嘩嘩一邊大聲說著臟話,這誰受得了?幾個鄰居核計要著解決這件事情,那么該找誰呢?按理說,工商、環保、食口藥品監督管理局、街道辦事處、物業公司,都有理由來幫著解決這事情。但結果呢,街道辦事處去了,燒烤攤主們根本不鳥。托人問了工商局的,工商局的人說,我們一般都是去吊銷營業執照的,但他們恐怕沒有這玩意兒吧?也去咨詢了環保局的,環保局的說,不符合城市衛生的市容標準的,我們根本就不會發營業執照給他們,過不了審批的……過了一兩個月,發現不光是晚上了,到了白天,這里也自發形成了一個自由市場,來往的汽車走都走不動,喇叭撳得山響。結果就是,晚上吵,白天也吵,一整天亂糟糟鬧哄哄的,氣得我直到現在,也決不在外面吃小攤上的羊肉串。后來是誰解決了這個事情呢?是城管。
中國近十年來,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城市化程度的不斷加深。這對于城市的社會管理提出了更多的需求,但傳統的行政體制是沒辦法滿足這些需求的。因為工商、衛生、警察等體系內,各自的專門化需求都在增多,資源都處在供不應求的狀況。城市管理問題看似跟哪個部門都有關系、實際上哪個部門都顧不上,本身又錯綜復雜、不斷增多,所以幾乎啥事都要管的“城市管理行政執法大隊”,硬著頭皮擺出個萬能鑰匙的姿態就走馬上任了——拆臨拆違、渣土潑灑、占道經營、違規占道、違章戶外廣告、公園管理、噪音管理,各種雞毛蒜皮,各種家長里短。大概全中國所有城市里80%的臟亂差問題,都是由城管系統在負責治理的,有無成效,大家自有感受。
我們的城市和我們的社會,一直在以高鐵速度奔跑。這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急躁浮躁,絕大多數人的感受是被忽略了,以至于社會曾有過“中國,請你慢一些”的共鳴式喟嘆。在這個全力奔跑的過程中,城管其實是充當了替補燃料甚至是潤滑油的角色。若真是斷然取締了城管,那我們的生活會更顯混亂,必然會有嚴重的事情發生,也必然會被新聞媒體渲染成另一種危機。
當然,暴力執法是不對的,必須受到嚴厲追究與嚴懲。這本來是人民內部矛盾,搞成大打出手,實在是我們法制社會的一個悲哀。可是,我們社會現在所遭遇的離奇悲慘的事情還少嗎?本來是需要相互關愛的患者與醫生,現在也變得嚇人了;本來是要傳道授業的教師,居然有性侵十幾位小學生的;本來是要為民作主的官員,居然一窩蜂地貪污腐敗養情人……行業或崗位都是組成這個社會的經線與緯線,缺一不可,而每個行業都有令人悲憤的奇葩極品,也都有催人淚下的暖心事例。既然我們不能一刀切地說取締醫生、教師,那也不要輕易地說出“取締城管”。
我認識一個很年輕的城管,是吉林人,今年20歲,家境普通,中專畢業后沒啥好的事情做,就托人跑到北京來當了個城管。我曾看見他細聲細氣地對那個推著車賣菠蘿的大爺說:占用道路是違法的,你看這路都快被堵上了……看人家聽而不聞,他自個兒在旁邊點了煙站著,挺郁悶的樣子,估計是害怕回去被領導批。我湊上去搭訕,聊了一小會兒。他說他這活兒挺難干的,他覺得自己干不了。他說女朋友剛分手,因為她的大屏手機屏幕摔壞了,他卻沒錢給換個新的。他還說,女朋友臨走前說:別干城管這一行了,招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