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蕩三十年,他是中國經濟的記錄者,跌蕩一百年,他是中國時代的書寫者,他被譽為“中國最出色的財經作家”,被評為“中國青年領袖”,曾入圍中國作家富豪榜前五名,是名副其實的江南“財”子。
他擁有一個寫作者所渴望的全部優點,富有、英俊、謙遜、多情,他擁有知識分子的獨立、悠然自得,又孜孜不倦地為這個世界供應觀念,他就是“中國第一財經作家”——吳曉波。
◆在我感到焦慮的時候,我看到很多和我一樣的人卻非常淡定,怎么會這樣呢?我反而開始因為我的焦慮而焦慮了。
◆有時候因為很閑,所以很焦慮,覺得怎么人人都過得那么充實,就我無所事事呢?有時候因為太忙,也會很焦慮,覺得怎么別人都舒舒服服過日子,就我整天奔波勞碌呢?這種心態應該怎么調整?
◆很多人告訴我應該準備好之后再出發,可是我發現往往當我準備充分之后,我已經沒有那個動力或者時間去做這件事情了。在“走出去”和“留下來”兩者中,到底應該如何權衡?
焦慮能讓人找到前進的方向
想和年輕朋友談談“焦慮”這個話題,緣于我自己有10 多年的時間都被焦慮癥困擾。我記得中學的時候,其實沒有什么焦慮,那時候很快樂,踢足球、玩啊,被爸爸媽媽打,最多被趕出去。進了大學以后,我第一次去聽演講,當時的情景我現在都還記得很牢,一個階梯教室,里面擠滿了人,我去晚了,只能吊在窗門上面,頭扒著往里面看。演講者是一個哲學系的年輕講師,他很大聲地告訴我們,上帝死了,我們要評估一切價值,一切堅固的都將煙消云散。我當時差點從那上面掉下來!我突然很焦慮:我剛考進大學,上帝就死掉了,那我怎么辦。
我開始考慮人本身的一些問題,沒有老師能夠告訴你要解決這些問題該讀什么書,更沒有現成的答案可以給你,只有自己去找。那時候我女友在杭州,而我在上海,見面并不方便,所以我大學四年,基本上是在大學圖書館度過的。跑進圖書館里,我也不知道讀什么書,就沿著書架,歷史、文學、哲學……一排排讀過去,有時候讀到一些書,閱讀的時候覺得腦子很清楚,似乎一下子懂得了很多道理,人變得很興奮,滿臉通紅地跑出去。可回到寢室的時候,又全都忘掉了。那時期整個人變得很激動、很憤怒,很想要表達一些東西,但事實上又表達不清楚,所以我想做一個知識分子。
什么是合格的知識分子呢?羅斯福認為合格的知識分子應該有一份不以做知識分子來維生的職業。這樣的話,他才能夠抵抗住所有機構、集團、組織的各種各樣的誘惑,才可以發出獨立的聲音。所以在大學的時候,我對財富、對金錢本身一點都不排斥,我覺得當一個有錢人挺好的。
孔子有兩個弟子,一個叫顏回,一個叫子貢。顏回是一個非常安貧樂道的人,但是顏回29 歲的時候,就滿頭白發了,40 歲就死了。而子貢呢?子貢活了70 多歲。他學問很好又很富有,孔子周游列國,都靠子貢去打點、資助。因為他很有錢,也很有思想,他去別國的時候,別國的國君在亭子里跟子貢面對面地站著,平等地行使禮節。我覺得那種狀態挺好的。所以我寧可愿意去做子貢,不愿意去做40 歲就早逝的顏回。
關于財富和成功的焦慮
20 世紀90 年代,我大學畢業以后,金錢開始日漸成為這個國家最主要的一種力量。衡量國家有沒有進步,我們考慮GDP(國內生產總值)。而衡量個人呢?那就是你有多少錢。在那段時間里,全中國所有的馬路上都貼著一句話叫做“時間就是金錢”,人的觀念出現了很大的變化。
作為一個旁觀者,面對這些變化時,你的焦慮會非常大。我當時曾去調研一個“造假村”,他們把面粉和糖攪拌在一起,然后把它蒸干成顆粒狀的東西,灌到各個袋包裝里面去,就成了“板藍根”、“養胃沖劑”之類的各種袋包裝藥。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我調查清楚了,離開這個村的時候,在村口對村長說:“你們有沒有道德?所有買你這東西的都是病人啊!”那個村長反駁我:“吳同志你知道嗎,我最大的道德就是讓全村的人都富起來了!”
這個經歷,這位村長的話,讓我認識到人生也好,國家的進步也罷,它事實上并不是黑白分明的,在這個過程中的大量事情是發生在一個灰色的地帶。這也是我后來寫作的一個主要立場和觀點。
對我自己來說,很幸運的是在早期因為各種機緣偶然,能夠慢慢地把自己培養成一個靠寫作吃飯的人,能在財經寫作這樣一個特別窄的領域里做到讓自己相對滿意的狀況。當然,這期間我也有很多焦慮。一個男人最焦慮的時候大概是30 歲。林肯講過一句話,30歲之前你這張臉是父母給的,30 歲以后這張臉是你自己給的。你30歲以前如果沒有憤怒過,沒有當過“憤青”,你是沒有良心的,但30歲以后,如果你還是一個憤青,而且只知道憤怒的話,那你是沒有腦子了。
我們現在的很多焦慮,可能很多是希望獲得成功的焦慮,但成功者確實也有成功者的困擾和焦慮。
我有一個很好的企業家朋友,他在2001 年就把企業賣給了外國人,套了10 多個億人民幣的現金,要知道,當年手上有10 多億元現金的中國人,大概不會超過三個,所以他在大家眼中是個特別成功的人。有一年我跟他到美國去旅行,過海關的時候,前面有個美國人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當美國人把孩子抱起來給海關官員看的時候,我那個朋友突然淚流滿面,他說他也有一對兒女,但完全想不起來他們五六歲的時候長什么樣,他從沒有抱過他們。他曾十幾年都住在廠里,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外面出差,所以子女是交給他太太來管的,而當他擁有10 多億元的時候,他失去的是什么呢?失去的是他再也沒辦法去抱自己的女兒了,那個女兒已經不歸他了。
我還曾經問過中國幾位富豪一個我很好奇的問題:“你們已經有很多錢了對不對?為什么還在賺錢呢?”
“我想知道我這輩子到底能賺多少錢。”這是他們的回答。
這大概是我聽到過的關于財富最焦慮的一個回答。
焦慮是這樣來的
我覺得焦慮的產生大概有三個原因。
第一個是不確定性,我們面對一種不確定的未來,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兒去。
第二,焦慮是因為比較而產生的,就是所謂“人比人,氣死人”。前兩天我碰到一個26 歲的小青年,他說他很焦慮,因為愛因斯坦26歲的時候,已經提出了“狹義相對論”;米開朗基羅26 歲的時候,已經雕出大衛了;還有一個人26 歲的時候,一天中午睡午覺,有三個人跑去請他出山平定天下,那個人叫諸葛亮。這個小青年說我也26歲了,可怎么還是這樣,要不要去創業啊?所以,盲目比較也會產生很大的焦慮。
第三個原因呢,我認為是選擇。在人生道路上會有很多岔道,每做一次選擇就會消耗時間和精力。我覺得要克服這種焦慮,辦法是在20 歲到30 歲之間的這一段時間,也就是你生命力最旺盛的時候,要想清楚幾件事:第一件事你要想清楚這輩子最喜歡的工作是什么,什么是自己最熱愛的,這是極關鍵的事情;第二是要讓自己成為一個專業的人;第三是心甘情愿用未來的20 年時間,以專業的精神和方式去完成那件你喜歡的工作。
走出去,用腳步丈量真實的中國
再說一點我自己的切身體會供大家參考。
我在大三下學期的時候,參加了一個大學生的記者考察團,與班上的四個同學一起籌了5000 塊錢,從上海出發,在中國南部逛了一圈。我是一個在城里長大的孩子,在此之前沒有接觸過農村。那五個月使我看到了當時真正的中國,感受到這個國家有多么遼闊,它的山有多高、河有多寬、馬路上的灰塵有多大、有多么多的人、人有多么貧窮……
比如我們走到湖南的一個縣時,我們跟縣里的人說,我們要看最窮的家庭,他就帶我們去了一座山上,那里有戶人家,有一位婦女,三個女兒。我們到的時候,她和兩個女兒在門口迎我們,而她的大女兒躺在床上,為什么呢?因為三個女兒只有兩條褲子。打開她家的鍋蓋,里面全部是番薯。她家所有的食物就是墻上掛的干辣椒、干玉米和地上的兩只土雞。這是真正的“家徒四壁”。我們走的時候,給她留了張50 塊錢的人民幣,然后我們就看到她在整個房間里跳來跳去,像跳大神一樣。他們村里人對我們說,她只知道這是一張數目很大的錢,但她不知道數目究竟有多大。
我認為趁著年輕的時候,如果你有一次長途的旅行,用腳步丈量過這個國家,對你的一生是有很深遠的意義的。那五個月的行走與考察對我的改變是很大的,我后來就變成了一個不是特別憤怒的人。
"我不知道我這樣講完,大家是更加焦慮了,還是會稍微好一點呢?" 小撒說.
得未來我的生活就是不需要房子,不需要車,兩個人在一起相濡以沫,過得舒舒服服。那什么叫舒舒服服呢?那就是要有房子,要有車。如果是這種死循環帶來的焦慮,那就不必去理會它,自然而然地就會沒事了。
經過思考的人生不值得過,沒有經歷過焦慮的青春也不叫青春,所以管它什么焦慮不焦慮的,讓自己能夠開開心心地用正能量去面對每一個即將到來的新的一天,我覺得那些焦慮,有一天將不再成為你的絆腳石,而是成為你人生的財富。
——本文摘自:《開講啦2:不完美,怎么了?》 浙江大學出版社